等待的时间很漫长,尤其是缺乏希望的等待,更像是一种折磨。就像心中有一粒石头,棱角不断地刺痛着自己。
怡安高娃自然是翻来覆去,她无法原谅自己,早知如此痛苦,当时还不如与他们一起被抓算了。
想到这里,她慢慢地起身,披上了羊皮衣,将挂在墙上的马刀拿下,轻轻地走出大帐。
月亮和星星早已被掩盖的显现不见,微风轻拂着青青的草地,耳边时而响起蝉鸣声,时而响起马蹄声。
她只身一人冲向马厩,见守卫士兵都在呼呼大睡,她毫不客气地飞上马。这马吓了一激灵,刚要甩下她时,她一个紧勒缰绳便将这匹马驯服的服服帖帖。
“马儿,求求你帮助我救出布格,好吗?”怡安高娃侧身朝着马耳朵说。
那马似懂非懂的晃了晃头,怡安高娃则狠踹马肚子,只听得一声嘶鸣,那匹马犹如闪电一样冲出马厩,一直向远方奔去。
士兵们这才吓的大梦初醒,他们迷迷糊糊地看下马厩,马匹竟然被人盗走了!吓得这群人连忙去汇报。
“快一点啊,马儿!”怡安高娃心急如焚,恨不得一下就能到浩吉格日的宅邸。骑在马背上,仿佛在与风追逐奔跑。
怡安高娃到达了浩吉格日的宅邸,就在哈纳什尔雕像的注视之下。她跳下马,跪在雕像前虔诚地说道:“愿先祖哈纳什尔保佑,愿我此程顺利!”
经过纳兰布格这么一折腾,曾经看门的守卫已经成了巡逻队长,院子内的守卫也变得多了起来,这使得怡安高娃的潜入行动愈加困难。但是好在怡安高娃机智多变,成功摸清了进入监狱的线路。
或许真是由于哈纳什尔的保佑,这一路几乎没有遇到障碍,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警惕性,即便是一声蝉鸣都能引起她的恐惧。
怡安高娃怒吼一声,踹开了大狱的牢门,惊的狱卒纷纷拔出马刀:“来劫狱的啦!”
她毫不畏惧,马刀对准狱卒就是一刺,回身将另一个狱卒踢倒。
“叮!”她和狱卒的两把马刀撞在了一起,狱卒向怡安高娃肚子劈去,怡安高娃顺势一个后空翻,将马刀当成飞镖掷出,只听一声惨叫,那人便倒在血泊之中。
从黑漆漆的监狱里面又冲出一个狱卒,怡安高娃瞧准机会,在地上抓起一把土,忽的一下扬向狱卒的脸。随即跳起身,一个左踢重重地踢在了狱卒右颊,在一旁的木柱之上被撞晕。
怡安高娃迅速在这几名狱卒身上翻寻钥匙,得手了!她毫不犹豫的跑向里面,在监狱的深处,有一油灯被风吹的忽明忽暗,她试探的问:“布格,你在哪里?”
“高娃是你吗?我在你身后啊!”
她回身一看,果真看见纳兰与布格在笼子里瘫坐着。布格问道:“你不是抛弃我们,独自跑了吗?”
“先不说这些,我把你们先救出来!”怡安高娃手忙脚乱地拿出钥匙,哆嗦着向锁插去,灯光忽明忽暗,更加剧了紧张压抑的气氛。
笼子的锁被打开了,正当三人打算往出跑的时候,纳兰突然大吼:“还有脚镣!”
她吓得连忙再跑回去,在那人身上不断的翻着。
“何人在此劫狱!”巡逻队长带着士兵冲进监狱,见到狱卒尸体狼狈不堪躺在地上的样子,勃然大怒,纷纷拔出马刀向内深入。
布格听到了巨大的脚步声,脸上微微一愣,十万火急地吼道:“有人来了,你快跑啊!”
怡安高娃绝不会跑,倘若她真的跑了,那么将后悔一辈子。苦天不负有心人!终于在一个人裤子里翻到了几串钥匙。
她火急火燎的跑回布格那里,哆嗦着不断地将所有钥匙都插进去一遍,急得她都快哭了出来,可依旧没有解开脚镣。随着士兵们渐渐深入,布格发疯似的大吼:“快跑啊,就要来不及了!”
“我不要!我不想再让我的良心受煎熬!”怡安高娃哭喊着,在最后一个钥匙那里打开了脚镣,解开了二人。刚要起身,明晃晃的刀刃便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……
另一边,清梦本着酋长老眼昏花认不出字来,自己变以浩吉格日的口吻伪造了一份篡位的密诏,恰逢此时,清梦一直在浩吉格日宅邸安插的间谍回来报告。
“今夜有一女子前去劫狱,被浩吉格日所擒获,临时决定于明日卯时问斩。”间谍报告着情况。
看守马厩的守卫也前来汇报马匹被人盗走一事,吓得他满头冷汗,他连忙拿起假诏书,前往酋长帐中。
清梦刚走到大帐前,便听到里面一震剧烈的咳嗽声,紧接着便是石任夫人的安抚:“爹,您没事吧?”
“时间长了,自然也就习惯了……”酋长用沙哑的声音缓慢的回答。
“望爹爹好生安置,女儿这就去置办药材!”石任夫人正要往出走。
“别,别花那冤枉银子了,哈纳什尔想夺去咱家的命,谁也拦不住的。”酋长无力的阻拦,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清梦苦思良久,才站在门外低声道:“小婿前来拜访岳父。”
“贤婿快快请进。”酋长忙着要下胡床,石任夫人连忙上去搀扶。
清梦走入大帐,单膝跪地说到:“不出岳父所料,浩吉格日果真有造反之意,此帛书乃是小婿间谍从那里打探到的,还请岳父过目。”
清梦深知酋长老眼昏花,压根也看不清楚,就更别提辨别了,石任夫人又不认识浩吉格日的字体,只是照着原样读了出来。
酋长的脸瞬间铁青,身子无法稳定住,瘫坐在地上:“快,快把咱家的玉石拿过来。”
这个玉石是酋长身份的象征,若是拥有了它,就证明是替酋长在传话,清梦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,便一动不动地等待。
“此乃霍普特部酋长的象征,咱家年迈力衰,无力统军,还望贤婿以酋长之名义前往征讨浩吉格日。”酋长将玉石放到清梦的手心上,清梦紧紧地握住,正如他对权力的渴望一般。
次日卯时前夕,在霍普特聚居地附近的一片空旷的草原之上,一辆囚车正缓缓驶过,来到了行刑场上。三名少年身穿囚服,脚镣稀里哗啦地碰撞着。
一个秃头老爷坐在羊皮椅上,他就是浩吉格日。面带冷笑的看着行刑场上的三名少年,纳兰哪里见过这种阵势?当场吓的就哭了出来。
布格则是一脸冷静:“都到这份上了,哭还有什么用?”
四周围则是聚满了一群看热闹的人,当然,不乏有那些散人,正在下面七嘴八舌的议论着。
因为锁链的缘故,他们跪在行刑台上,清晨的风还夹带着几丝冰冷,一旁的大刀更显出寒意,太阳,还没有完全升起。
“卯时已到!”只听刽子手一声怒吼,抬起了大刀,纳兰吓的咬住下嘴唇,不断扭动弯曲的腿以缓解疼痛感。
浩吉格日站起身来,盯着这三个人说到:“根据我们安吉瓦人的规矩,临死之前每个人可以提最后一个要求。”
他看向纳兰,示意他先说,纳兰哽咽着声音,从嘴里缓缓地蹦出几个字来:“给我……一些……水吧”
“满足他!”刽子手将自己的牛皮水袋从腰上拿下来,给纳兰喂水,纳兰贪婪地喝着,毕竟于他而言,这可能就是人生中最后一次了。
浩吉格日走到布格面前说道:“就是你杀了我的儿?小子还挺有能耐的,让我听听你最后一个要求吧!”
布格抬起头,然后放声大笑:“我可以把你的府邸烧了去做陪葬吗?”
“混账!”浩吉格日气的扇了布格一嘴巴,布格侧着头,嘴角流出鲜血来,头发无力地低垂着。
浩吉格日生气的直跺脚,招呼刽子手:“立即行刑!立即行刑!”
“慢着!”怡安高娃打断了浩吉格日发脾气,接着便说道:“我也要提最后一个要求!”
浩吉格日转头看向怡安高娃,即使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满足一个女奴隶的要求,但是祖宗之法不可废,更何况四周围尽是围观的人,倘若不满足她合理要求的话,自己的颜面就将近丧失殆尽。
“说吧,你有什么要求?”浩吉格日走到怡安高娃面前问道。
“我的男人,一定要堂堂正正的站在长生天之下死,绝不能做卑躬屈膝之辈!”怡安高娃眼神坚毅,在场的所有人纷纷一片哗然。
只有布格,正满含热泪的望着他……
“好啊,怎么死都是个死,那么我就满足了你们!”浩吉格日命刽子手将布格拖起。
浩吉格日走下行刑台,高傲的说道:“这下都没有遗憾了吧?那么就去死吧!”
就在那一刹那,一阵金戈铁马之声从山边奔来,只听得一声巨吼:“刀下留人!”
牧民们吓得四处逃窜,只见清梦身后跟着五百名骑兵,尘土飞扬地奔袭而来,瞬间便围住了整个行刑场。
浩吉格日吓得坐在地上:“你……你们是什么人?”
清梦拿起手上的玉石,高声吼道:“酋长之玉石在此,奉命前来讨伐逆贼!”
还没等浩吉格日反应过来,清梦一挥手,几骑士兵便刺向他,最终身中五六刀而亡,鲜血染红了草地。
“愣着干什么?快解开他们的枷锁!”清梦一边命令着骑兵,另一边又打手势命一旁的刽子手离开,毕竟他也不想滥杀无辜。
纳兰像个孩子一样扑进了清梦的怀里,嘤嘤地哭出声来。清梦则温柔地摸着他的头,不断地安慰着他。
随即他看向布格,手腕脚腕都已被镣铐勒的青紫,嘴角边还挂着一丝鲜血,俨然像个草原勇者一样,不屈服于任何人。
“你长大了,布格。”清梦点点头,微笑道。
布格默不作声,他并不明白自己是否成熟。但他知道,从今天开始,布格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胆小鬼了,曾经懦弱自卑的灵魂已一去不复返。
黎明破晓,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浅,越来越透亮,火红的霞缓缓铺散开。怡安高娃慢慢地走上前去,对着布格说道:“依旧是那么幼稚!”
布格瞳孔一震,惊讶地望着怡安高娃。她把随身携带着的布格的玉掏出来,还给了他。便从衣服沾满血的地方扯下一条红飘带:“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吗?我倒要看看你,能不能配得上我怡安高娃!”
她夺下一骑兵的马,朝着刚破晓的黎明奔去,沾满血的红飘带在天空中散漫地飞舞着。布格骑上了清梦的马,正当他回头望向众人时,清梦则高声叫道:“去追寻你的幸福吧!”
布格夹紧马肚,这匹骏马很快就追上去,在黎明之下,空旷的草原之上,野草散发着幽香。
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红飘带,这象征着他的力量以及幸福。布格被颠的几乎落马,怡安高娃丝毫没有动心,反而越来越卖力地抽着鞭子,就仿佛像天空的苍鹰一般,渴求飞向太阳。
布格绝不会示弱!他用尽浑身解数,在与长生天奔跑,这一刻,他已经不再是胆小懦弱的布格了,再也不是了!
太阳出来了,布格向前倾身,此时的耳里只能听见马蹄和心跳的扑腾声。
“还差一点……就差一点了……”
一抹光照在了他的手上,他握紧那只伸出去的手,紧紧地抓住了沾满鲜血的红飘带。
那一刻,他抓住了命运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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